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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瓶梅》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巨著,其承载与传播着晚明中国社会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的各种信息。此文仅就经济学视野中的《金瓶梅》,对西门庆致富之
西门庆是个混蛋,但不是笨蛋。在商场,论经营,他不及伙计韩道国;论算计,他不及女婿陈敬济;论采办,他不及奴仆来旺儿,但他有办法将这些人才招
同时,他善于使用各种手段,了解商品信息;他既亲自主管,又善雇工贸易;既能垄断货源,又善分股经营;既有设店经营,又有长途贩运。
这样,不仅使原在他父亲手中跌落了的生药铺起死回生,他在五六年间还增开了缎子铺、绸绢铺、绒线铺、解当铺,加上走标船、贩盐引、纳香蜡、放高利
转眼由一介乡民成为富压一方的暴发户(除楼堂馆阁等不动产以外他拥有近十万两白银的资本)。
西门庆经商是以从父亲手上接营一个生药铺为起点,然后利用上、下关系将生意做得有起色,并进而“牛”了起来。
《金瓶梅》第十六回写西门庆与李瓶儿幽会时,家人玳安来报信:“家中有三个川广客人,在家中坐着,有许多细货,要科兑与傅二叔。只要一百两银子。
你不知,贼蛮奴才,行市迟,货物没处兑发,才来上门脱与人;若快时,他就张致了。满清河县,除了我铺子大,发货多,随问多少时,不怕他不来寻我。
可见作为已经做大了的坐商,西门庆知道如何去对付那些“货物没处兑发”的小本行商,从中牟利。
到三十三回,应伯爵又为西门庆拉了一笔生意:湖州丝线商人何官儿因急着要回家,想把手头五百两银子的丝线尽快脱手,西门庆仅用四百五十两银子买
下,在狮子街开出两间空房办起了绒线铺,请“原是绒线行”的韩道国做伙计,与来保合管。
这座绒线铺不仅经销外地绒线丝绸,还“雇人染丝”,兼营来料加工,“一日也卖数十两银子”。
作为坐商的西门庆,虽凭着三尺硬地盘剥了外来行商,但也从中获得了灵感,觉得与其收购行商散货,倒不如自己做起大行商,长途贩运,批零兼营,这样
《金瓶梅》以山东清河、临清一带作为故事背景。“这临清闸上,是个热闹繁华大码头去处,商贾往来,船只聚会之所,车辆辐辏之地,有三十二条花柳
在这里做行商有天时地利之便,剩下的就需要雄厚的资金与商战的胆略。这两者,西门庆都不缺乏,因而他不满足做坐地起利的坐商,因而更上一层楼,做
不过,西门庆之所谓当行商并非亲自出马,走上市场,他仍坐镇在家,而是派人外出采购销售。
西门庆经营主要项目是丝绸布匹之类。丝绸产地主要在江南,西门庆因而多次派人沿着运河南下,到南京、湖州、杭州等地贩运丝绸。
第五十八回写韩道国“在杭州置了一万两银子缎绢货物”。第六十回写来保从“南京运货归来”。
到第六十七回,西门庆派韩道国、来保、崔本三人同时起程,分奔杭州、湖州、松江等地“置办些布货来”。
随着资本的日益雄厚,西门庆已不满足于独家经营,于是谋求合股经营来扩大商品交换与流通。
作为一方富豪他谋求合股经营时有两个原则不能动摇,一为以我为核心,他要充当有似今天的董事长或总裁的角色,二为审慎选择合作伙伴。
像李智、黄四等人如应伯爵所说的那样:“不图打鱼,只图混水,借着他这名儿,才好行事”(第45回),西门庆宁借钱给他们却决不与之合股经商。 并
特别声明: “应二哥,银子便与他,只不教他打着我的旗儿,在外边诓西骗东,我打听出来,只怕我衙门监里放不下他。 ”
西门庆合股经营的最佳搭档是儿女亲家乔大户。两家合作始于官府坐派三万盐引后,各出五百两银子去扬州支盐。
这批盐并未运回清河地面,而是途中就转手卖了,然后从江南采购回大量的丝绸布匹之类,连行李共装二十大车。
货到之日,西门庆以他花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下的花子虚在狮子街上的一所房子,开铺发卖。应伯爵保荐“段子行卖手”甘润来当“大堂经理”。
西门庆与乔大户达成合股协议:十分利率中西门庆三分,乔大户三分,其余由韩道国、甘润、崔本均分。段子铺九月初四开张那天:“亲朋递果盒挂红者约
三十多人。夏提刑也差人送礼花红来。乔大户叫了二十名吹打的乐,杂耍撮弄。西门庆这里,李铭、吴惠、郑春三个小优儿弹唱。”(第60回)好不热闹。开
张大吉,当天就做成了五百两银子买卖,日后则越做越大。段子铺开张之日为政和七年九月,到西门庆死亡的重和元年正月,不到半年时间其本利已达五万两银
子。西门庆临终还嘱咐陈敬济:“段子铺是五万银子本钱,有你乔亲家爹那边多少本利都找与他。”合股经营增殖堪称狂飚,远非独家经营可比拟。
3、从开解当铺到放官吏债。解当铺即当铺,又称“质库”、“押店”,是以实物作抵押而放贷款的店铺。在约定期限内可凭当票付清本利,赎回原物;逾期
当铺往往以低额贷款收购抵押品,赚昧心钱。西门庆“自娶李瓶儿过门,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”,于是开起了当铺。
西门庆当铺的主顾竟然多是败落下来的名门贵族。开张不久,竟收进了白皇家的珍贵之物:一座屏风是“大螺钿大理石”做的,有“三尺阔,五尺高”,还
而实际上三件宝物合起来,西门庆只当给白皇亲三十两银子,令傍观的谢希大连呼:“我的南无耶!”
料已是“下坡车儿营生”的白皇亲,短期内难以赎回他的宝物,“及到三年过来,七本八利相等”,(第45回)东西就算白送西门庆了。
当铺生意日益兴隆,以致“李瓶儿那边楼上,厢成架子,搁解当库衣服首饰,古董书画玩好之物”。
开解当铺,本就是变相的高利贷。西门庆意犹不足,进而放官吏债。何为“放官吏债”?陈诏先生说主要有两种情况:
一是以借勾结官吏,联络感情,以便官官相护;二是候选官或新选官为酬座师,同年,置办礼物而不得不借债,到任后重利归还。(《金瓶梅小考》第60
西门庆临终向陈敬济等人交待了几笔放债的生意:“前边刘学官还少我二百两,华主簿少我五十两,门外徐四铺内,还欠我本利三百三十两,都有合同见
其中刘学官、华主簿的债,或许符合陈诏所解释放官吏债的定义;而徐四、李三、黄四的债,却未必符合陈诏的定义。
可见西门庆的高利贷的发放对象未必仅限在官场,可能更重要的是商场,如李智(三)、黄四本揽了一笔朝廷“派了年例三万香蜡”有一万两银子的大买
卖,拉西门庆入伙,西门庆信不过他们,却向他们提供了一千五进两银子的贷款,理由是“省的金子放在家里,也只是闲着”,“买卖人家,谁肯把钱放在家
他给李智、黄四的贷款以“每月五分利”收利息。而明代律典规定,放贷“利息以三分为率”。西门庆“每月得利五分”,显然是违规的暴利。
到第四十三回,李智、黄四关了一千两香蜡银子,“黄四又拿出四锭金镯儿来,重三十两,算一百五十两利息之数,还欠五百两”。
到第六十回,李、黄又付了三百五十两银的利息。他们之间交易延续日久,直到西门庆死还未了债。
如此说来,西门庆所谓放官吏债,在他当官之前是依靠交通官吏,倚势放债;在他当官之后,是靠自己的官位,以权放债。
晚明封建商品经济相当发达,《金瓶梅》世界中商人所占比例也不太小,但真正如西门庆那么迅速暴发起来,却不见有第二个。
西门庆以他那个时代极为超前的手段,在不过五六年的光阴里获得了“泼天的富贵”,令人叹为观止。
说其超前是指西门庆的种种经营手段,即使在今天它仍未过时,甚至还有勃勃生机。
尽管西门庆经商的理念与手段甚为超前,但质而言之,西门庆的阶级属性仍为封建官僚,而绝非如卢兴基等先生所云为“新兴商人阶级”(卢说,见《中国
西门庆在《金瓶梅》中只风光了大约七年时间(他二十七为界,其生涯可分为前后两期。前期他只不过“一介乡民”。此后,其则以政府行政长官——理刑官
前期共五年半的时间,占三十回篇幅,是全书的序幕;后期从第三十—回到第七十九回,只一年半时间,却占全书一半的篇幅,是小说的正文;第七十九回
作为序幕中的西门庆,只是与其父西门达在商场跌落的窘境相比较而言,算“发迹”了,其实此时他的财富相当有限。
西门庆经商靠开生药铺起步,但这生药铺生财不多,直到西门庆生命的终点,生药铺也才值五千两银子。
三为发妻财,娶孟玉楼、李瓶儿两位富孀,都获得了可观的财产;这也叫借色取财。
西门庆的前期,只是他人生道路的铺垫。他真正的发迹在其送生辰担给蔡京,换回个副千户之后。
西门庆的发迹,固然是钱权交易的产物,更是他长期“交通官吏”的辉煌成果。发迹之后的西门庆从来没忘记过自己作为政府官员的身分。
西门庆在任期间“组织观念”蛮强,即使在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给衙门送“假牌”去请假,以至来探病的同僚安慰他:“衙门中事,我每日委答应的递事件
综观其一生,不难发现,正因为西门庆当上个副千户,且很快“转正”了,他才有可能成为山东一方的中心人物:不仅有众多的帮闲篾片、献媚女性将他当
作星座,围之旋转;就是上流社会中人如太师、太尉、巡抚、巡按、御史、状元、太监、皇亲,“哪个不与他心腹往来”?
据《明史·食货志》载,西门庆这个级别的正五品官员,或岁供禄米二百二十石,钞百五十贯;或月俸禄米十六石。
当时的官俸是米、钞兼支,官位高者支米“十之四五”,官位低者支米“十之七八”。西门庆的薪水当米、钞各半。而米价在明朝波动较大,米贵时一石可
有时是米、绢、钞三者合一;又有“本色”、“折色”之分。有点像有的单位拿实物抵工资。“自古官俸之薄,唯有若此者”——这是来自史官的叹息。
有过经商历史的西门庆,一旦进入官场,就立即将自己变官商,将官场变为商场,为自己开辟广阔的“钱途”。
正因为西门庆居官作宦,他才可能以权谋私,干着钱权交易的勾当,既能在官场卖法贪赃,又能在商场投机倒把,他才真正暴发起来。
历代盐是官卖,明代实行“中开制”,即根据边防军事或其他需要,允许商人以力役或实物向朝廷换取贩盐的专利执照(盐引),然后凭引到指定场支盐,并在
无引支盐,即为私盐,是要受到法办的。但因是专卖,垄断生意,所以利润很大,盐商往往大肆钻营,大发其财。
西门庆自然不会放过这宗美事。他与乔亲家头年合股在“边上”纳过一千两银子的粮草,从朝廷坐派淮盐三万引。
因盐之专卖利大,所以朝廷征税较重,立法也较多。小说第四十八回写蔡京向朝廷奏请七事之一就是“更盐钞法”,其中规定“限日行盐之处贩卖,如遇过
这则是一种权力效应。作为副千户的西门庆,曾对蔡蕴(号一泉,蔡京之假子)有过两次重大的感情投资,第一次是蔡蕴状元及第回籍省亲,由蔡京管家翟
酒宴歌舞招待之外,还赠“金缎一端,领绢二端,合香五百,白金一百两。”连同行的安进士也赠“色缎一端,领绢一端,合香三百,白金三十两。” 令蔡
状元感激不已,连连道谢: “不日旋京,倘得寸进,自当图报”。 (第36回)
这是政和六年秋后的事,不到半年蔡状元点了两淮巡盐御史,再次来到西门府上。
西门庆对他则有更隆重的接待,更到位的侍候。 仅宴席就耗资千两金银(可谓吞金咽银),宴后专派“三陪小姐”满足他“好的是南风”(即花)
明代食盐的重要生 产地如长芦(天津沿海)、河东(山西西南黄河湾)、两淮(江苏苏北沿海)等处,由朝廷派监察御史全权管理这些地方的盐务(生
当时的所谓“官盐”,并非真的由朝廷来专卖,而是分地区把某地食盐的生产权与专卖权承包给盐商,国家只管向他们征收盐税,谓之“盐课”(包括
昔日蔡郎再度来已是有权有势了。酒足饭饱之余,蔡御史说:“四泉,有甚事只顾吩咐,学生无不领命。”
西门庆见机提出:“去岁因舍亲在边上纳过些粮草,坐派了些盐引,正派在贵治扬州支盐。望乞到那里青目青目,早些支放,就是爱厚。”
蔡御史爽快地回答:“我到扬州,你等径来察院见我。我比别的商人早掣一个月。”
官官相卫,“旧派”盐引不但没被拘收,蔡御史还让西门庆比别的商人早掣取盐一个月(西门庆说“早放十日就勾了”)。
明嘉靖、万历年间,每大引合盐四百斤,每小引合盐两百斤。三万引盐,起码折盐六百万斤,合三千吨,足装一列火车。 即使在今天也是一笔大买卖。
在商品经济生活中,时间就是金钱。这么多的盐提前一天投放市场都会有可观的利润,更何况比别人早一个月呢?这就是封建权力的效应。
这中间既有他两次对蔡一泉享以酒色、授以厚礼的功效,又有他身为政府官员,凭借着手中的权力,享有别的商人无法享受的特权。
相对而言,后者或许更重要,更起决定性作用。西门庆的暴发实以“三万引盐”为契机。
那三万引盐未运到清河地面,他中途就推销掉了,然后以这赚来的钱在杭州、南京采买缎绢之类货物三十大车,价值大约三万两银子。
《金瓶梅》时代贩运货物必须过关纳税,否则就不能运货进城。不仅商品如此,即使是采置的礼品甚至家庭日用品也要过税 。
第二十五回写到,来旺从杭州采办抵临清码头,先回家告诉西门庆说: “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的尺头并家中衣服,俱已完备,打成包裹,装了四箱,
那为庆贺蔡京生辰定做的锦蟒衣等自然是贵重礼物,家中衣服是日用品,因没过税就只得“押着许多驮垛箱笼船上”。
何况西门庆多有长途贩运的商品,数量巨大,若如数纳税,金额一定不少。为此,西门庆绞尽脑汁,上下疏通,买通关卡,偷税漏税。
如上述第五十八回韩道国押货船到临清码头,因未交足税钞,不得进城,“西门庆叫陈敬济后边讨五十两银子来,令书童写了一封书,使了印色,差一名节
结果是:“火到猪头烂,钱到公事办”,——其实是钱到私事办——西门庆只象征性地纳了少许税银就顺利过关。
韩道国道:“全是钱老爹这封书,十车货少使了许多税钱。小人把段箱两箱并一箱,三停只报了两停,都当茶叶、马牙香,柜上税过来了。通共十大车货,
只纳了三十两五钱钞银子。老爹接了报单,也没差巡拦下来查点,就把车喝过来了。”
西门庆听言,满心欢喜,因说:“到明日,少不的重重买一分礼,谢那钱老爹。”(第五十九回)
以1/30的税率,西门庆这次漏税三百两;以1/20的税率,他则漏税银四百七十两。
应伯爵说西门庆这趟缎绢贸易“决增十倍之利”,却是个保守的预算,因为他根本没将西门庆买进卖出的反复偷税漏税计算在其中。
他与乔亲家合开的缎子铺开张第一天,就“卖了五百余两银子”,没多少时间韩伙计就说,两边铺子共卖了六千两银子。 西门庆立即将这六千两银子用来扩
从取盐到西门庆之死,前后不到半年时间,仅这缎子铺西门庆名下就有“五万两银子本钱”。
可见权力在商品经济中的巨大威力; 亦可见西门庆所从事的封建商品经济归根到底是封建权力经济,而非资本主义的竞争经济。
西门庆前期只是个不三不四万元户,后期才是有权有势暴发户。权势是西门庆暴发的根本原因之所在。
这也叫权中自有黄金屋,权中自有颜如玉。由此可见,即使勉强称西门庆为“集官、商、霸一体的暴发户”,也不应将三者平列,而忽视其作为封建官僚在
西门庆身旁有一个商人群落,作为帮闲兄弟的应伯爵原也是“开绸绢铺的应员外儿子,没了本钱,跌落下来”。
太医蒋竹山开过生药铺。那个韩伙计,原也是开绒线行经商的,只因“如今没本钱,闲在家里”,后投到西门庆门下。
西门庆的父亲西门达也曾是个长途贩运棉织品和丝织品的商人。还有来自江南、川广的客商,他们几乎都是商场的失败者。
论经商的本领与经验,甚至资本,他们未必有逊于西门庆。他们之失败与西门庆之成功,根本差异在他们都未进入封建官场,而西门庆进入了封建官场。
作为封建官僚,西门庆虽未与经商脱钩,实际上他不断利用手中的特权巧取豪夺,牟取暴利,从而破坏了封建法律允许的正常经商,如捣毁蒋竹山的店铺等
西门庆实则是中国封建末世,朱明王朝末期,十六世纪末年,中国封建官僚制度下产生的新丑而不是什么资产阶级的新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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